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 推论

这缕声音十分怪异，听起来不像是任何乐器演奏之音，也不是自然之音，更非人声。就好像秋风扫落叶，沙沙之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音浪，此起彼伏，百转千回，竟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声音便戛然而止。南望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失，转而变得十分安详，就在原地盘膝而坐，随后双眼一闭，重新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一缕黑气从他天灵盖中飞出，却是那“朱泉水”的药力消失，化为黑烟，被梁言随手打散。“可惜，人死如灯灭，就算以我等手段，也只能查看他死前的一点异样，无法还原全部经历。”魏无名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却也有了眉目。”梁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死尸，淡淡道：“现在已经肯定，他的走火入魔并非偶然，而是在修炼功法的时候听见了某种声音，使得心智丧失，几乎癫狂，所以才走火入魔的。”魏无名看了梁言一眼，忽的笑道：“若说在南玄之中，谁能不用法术，仅凭声音就让别人走火入魔，恐怕就只有玉竹山的修士能够办到了。”“怎么？你怀疑是我的人？”梁言眉头微皱。“在未查明真相前，魏某不排除任何人的嫌疑，但至少，我相信这一定不是梁帅所为。因为梁帅最近这几日都在演武场上练兵，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呵呵，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梁言淡淡道。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归无期立刻笑道：“二位不用互相猜忌，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次的事情，还希望梁帅和无名公子能够通力合作，查明真相。”“不过是几个筑基期和聚元境修士的死亡，值得劳师动众么？”梁言话虽这么说，目光却看向魏无名，似乎想要观察他的反应。魏无名微微一笑，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如今南北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演化成狂风骤雨，残客不得不谨慎。”“你不是无尘军的人，怎么会了解这么多？我猜阁下是有备而来，若想合作，不妨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梁言依旧没有半点让步。“梁帅果然是聪明人，什么都瞒不了你。不错，其实魏某所在的军营也发生了相似的事情，这次来拜访归无咎原本是为了商议其他事情，但意外从他那里得知了无期公子的近况，所以才会暗中寻来，却没想到梁帅也在。”他话音刚落，梁言的识海中就响起了归无期的传音：“此人是南玄四公子之中唯一的散修，出身天水山，现在已经加入了神霄山的神霄军。”梁言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神霄军中，像这样走火入魔的修士有多少？”“总共有九人。”魏无名答道。“有这么多？”梁言皱了皱眉，沉吟道：“无尘、神霄两军之中都有人同时走火入魔，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这些修士来历不同，死前几乎没有交集，应该不是私斗仇杀.......”“难道是北冥的内奸？”归无期忽然道。“南北交战至今，或许会有内奸潜入进来，但能够以音律引导别人走火入魔之人，至少也该有通玄真君的修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难一些小辈呢？这对他们来说有何意义？”“这........”归无期也是想不明白了。的确，就算有内奸也应该千方百计混入各军高层，去刺探军中情报。像这样击杀一些低阶修士，除了有可能暴露自己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魏无名此时缓缓开口道：“看似离奇的事情，背后往往都有合理的解释，我们之所以疑惑，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出发点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哦？不知魏兄有何高见？”“高见谈不上，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魏无名伸手在他的轮椅上敲了敲，缓缓道：“假设那名内奸并非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在进行某种活动的时候，无意间害得这些人走火入魔，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不错！”归无期得他提醒，眼神猛地一亮。“确实是陷入误区了，有这种手段的人怎么会和一些低阶修士过不去？这些修士的死或许不是那人的本意，只是他在进行某种活动时，无意间为之。”“那么新的问题来了。”魏无名又道：“假设此人用的是音律神通，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南玄大军高手如云，如果幕后之人不是有意弄死这些低阶修士，那为何一众高手都没有察觉，偏偏就这几个低阶修士听见了声音？”“对啊！”归无期越听越疑惑，自言自语道：“若说他的声音是无意间发出，那筑基期的修士都能听到，我们反而听不到？除非他聚音成线，专门给这几个修士听，可那样一来就不是无意为之了，又回到之前的问题：堂堂通玄真君，甚至可能是化劫老祖，为何要杀害这些筑基期的修士？”“不知梁帅怎么看？”魏无名忽然把目光看向了梁言。梁言听他发问，不由得笑道：“无名道友胸有成竹，却来考较梁某？”“梁帅说笑了，残客只是想听听你的思路。”“也罢。”梁言点了点头，缓缓道：“其实我觉得无名道友的推断很有道理，假设元凶是北冥的细作，无论他有什么目的，都不应该残害这些筑基期和聚元境的修士，更何况这些低阶修士分布在各地，互不相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意为之，倒像是进行某种活动时出现的意外。”“那如何解释，只有这些低阶修士听见了声音，反而我们这些高手都没听见？”归无期皱眉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些死去的修士都有某种相似之处！”“相似之处？”“不错，你可以把这种相似之处看成是听见声音的前提条件，只有具备这个特殊条件的修士，才能听见那个声音，否则就算修为再高也无法听见。”“真的会有这种离奇之事发生？”归无期将信将疑道。梁言微微一笑：“诚如无名道友所言，把所有不符合实际的推论排除之后，剩下的就算再匪夷所思，那也是事情的真相。”“我可没这么说。”魏无名似笑非笑。“你就是这么想的。”梁言淡淡道。“怪事！”归无期看着两人，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诽起来。明明前一刻还在针锋相对，这会怎么又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仿佛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在一起复盘某个棋局，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咳.......咳咳！”魏无名忽然剧烈咳嗽了几声，似乎是体内伤情发作，急忙接下腰间的酒葫芦，猛喝了几口才平息下来。“无名道友，你没事吧？”归无期有些担忧地问道。“老毛病了，喝口酒就好了，不碍事。”魏无名摆了摆手，缓缓道：“无尘军、神霄军加在一起总共有十六人走火入魔，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查清楚这十六人究竟有哪些相同之处，再从这些相同之处着手突破，一定能够水落石出。”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简，递向了梁言。“这是我自己搜查的一些情报，里面记录了神霄军九人的详细信息，可用来和无尘军的七人做比较。”梁言伸手接过，展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九人的信息，其中详细记载了他们的神通手段，来历根脚，生活习惯，平时使用的法宝、法器........甚至连加入南玄以后所执行的任务，以及近期的活动轨迹都写得分明。“道友真是心细如发。”梁言感慨了一声。归无期凑了过来，把无尘军那七人的信息也补充到了竹简上，虽然不如魏无名的记载详细，但也大致写清楚了七人的情况。“从这竹简上的信息来看，这十六人似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归无期一边查看，一边叹道：“他们修炼的神通功法都大相径庭，有的人修道，有的人修魔，还有的人炼体........来历也是各不相同，此前从未见过面，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啊。”梁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盯着竹简上的内容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忽然皱眉道：“不对！”“什么不对？”梁言把手在竹简上一指，“无尘军的费丹在半月前去过一次‘凤翔坡’，神霄军的余烈也在五个月前去过一次‘凤翔坡’。”“凤翔坡......那不是万兽山的领地吗？”归无期沉吟道：“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只有两个人去过，或许只是巧合。”“不然，放在平时或许是巧合，但我们现在已知结果，推论十六人之间必有联系，那么任何一点相似之处都是疑点。”梁言缓缓道。“梁兄言之有理。”魏无名也点头道：“这两人，一个在无尘军，一个在神霄军，都去过‘凤翔坡’，我看一定有某种联系，可惜我之前只有神霄军的情报，否则也不至于忽略这一点。”“凤翔坡是什么地方？”梁言问道。归无期想了想，回答道：“据我所知，凤翔坡是万兽山的领地，但不是军营驻扎之地，只是一处饲养灵兽、培植灵药的地方。”梁言也回想起当日跟随柳长寿进入万兽山时的景象，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曾到过万兽山的领地，的确有许多地方种植着各种天材地宝，只不过这些天材地宝都是用来饲养灵兽的。”“那么问题来了。”魏无名缓缓道：“余烈和费丹分别属于神霄军和无尘军，他们去凤翔坡有什么目的？”“或许是因为他们都饲养了灵兽，想要去凤翔坡采购一些灵材来培育灵兽？”“呵呵，无期公子，你别忘了这些人修为最高的也只有聚元境，大部分都还是筑基期，他们所需要的灵材难道在本军之中无法购买，还要特意跑到万兽山去采购？”“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们的灵兽有问题！”梁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尸体腰间的一个蓝色布袋，那是“南望”生前的灵兽袋。“倘若我们的推论没有问题，那么南望的灵兽袋中必有猫腻。”“可是，我之前检查过，灵兽袋是空的。”“道友之前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因此只是泛泛而查，容易疏漏。况且，灵兽袋内空无一物，这点本身就值得怀疑。”梁言说着，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将南望的灵兽袋摄入了手中。随着体内功法运转，灵兽袋的袋口自发打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飘了出来。“是残魂.......灵兽的残魂！”此时此刻，归无期的眼神中既有惊讶，亦有敬佩，“两位真是厉害！我查了半个月都没查明的情况，你们连山洞都没出，谈笑间就有了进展。”“无期公子说笑了，若非你提供的情报，梁某也毫无办法。”梁言说着，伸手一指，那缕残魂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烟消云散。“听见了吗？这灵兽和他的主人一样，都在死前发疯了。所不同的是，它的主人只是走火入魔，而灵兽死后却直接自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嗯，这么看来，这十六人的共同点应该是都饲养过某种特殊的灵兽。梁帅放心，此事也不难查，我现在就去召集他们的军队长，把这件事情问个清楚。”归无期沉声道。“那就有劳公子了。”梁言笑道。“两位请稍待。”归无期也不多言，向两人一抱拳，转身出了山洞，再次往无尘军的大营飞去。山洞中，一时间又只剩下两人。“梁道友。”魏无名看了一眼梁言，微微一笑道：“南望的灵兽已经死去多日，残魂也都支离破碎了，道友能把这些魂魄碎片拼凑起来，可不是一般手段啊。”梁言听后，眼中露出了一丝警惕之色。“这厮到底想表达什么？难道他看出了‘种魂大法’的来历？不可能啊，此乃魔族神通，连我都不清楚来历.......莫非，他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