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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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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潘亥薄唇微启,冷冷淡淡,吐出两字。

徐三暗暗一叹,又温声说道:“你以后有何打算?我尽力为你安排。”

潘亥听后,停下了浣衣的动作,沉默半晌,接着忽地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徐三,用稍稍有些蹩脚的汉话,咬着牙说道:“我听他们说,你是个大官。我不知,你为何要救我,但是你要真想救我,为何不将那些贼人全都处置了!”

他说得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向徐三讲起了自己的遭遇来。却原来潘亥的生父乃是金人,母亲则为汉人,大宋攻来之后,他的父母双双死于战乱,至于他自己,自打战事一起,则忽然被金人、汉人两边都排挤起来。无论是金人还是汉人,都说他是“非我族类”,视之为异己。

潘亥没读过甚么书,从前靠着喂马养马,勉强糊口。后来有人对他说,似他这般的人,按着宋朝律法,该要划为贱籍,接着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竟逼得潘亥签字画押,卖身为奴。

是在寿春花市, 她掏出荷囊, 买下那犹带甘露的四喜莲之时?还是在魏大府邸, 她用靴履, 轻轻勾起那人的下巴之日?又或是她梦回地牢, 复又看见了,那一双分外明亮的褐色眼眸?

芸芸前尘,顷刻之间, 如潮水翻涌而来,将徐三完全吞没其中。

这一年的六月廿三,徐三将潘亥救下,却并未令其在身边伺候。她想要问问他的身世,他的来历,可那人却是薄唇紧抿,眼含防备,一句话也不说,徐三无奈之下,只得令梅岭取来银钱,交予潘亥,令他出府而去,自谋生路。

哪知过了些日子,徐三自外地回城,打马而过,途经河畔,又在那烟花之地,看见了潘亥的身影。这一回,他是在小巷中被人毒打,打他那几个妇人还说,若不是想留着他性命,日后多赚些银钱,早就给他用上了喜雨膏那般的虎狼之药了,到那时候,且看他老不老实。

此时已是七月初时,徐三无奈之下,只得又救了潘亥一回。那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却依旧是眼神凶狠,一言不发,徐三官务繁重,也顾不得费心与他,便让梅岭给他在府中寻了个下榻之处,暂且留他在府中养伤。

这贱籍之制,徐三在北地并未明文推行,可以算是模糊处理,但若上纲上线,严格来说,潘亥签的这卖身契,放之宋国,确有法律效力。潘亥若是在北地告到官府,胜诉的可能,实在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那人骗来了身契,潘亥便就此沦为贱奴,后来又流落青楼,三番五次逃跑,每次都被抓回来毒打,以至于浑身上下,竟体无完肤。

徐三听过之后,眉头紧皱,半晌过后,仍是无言以对。

潘亥所言,她心中自是有数。如今的北地州府,虽然已恢复秩序,日渐繁荣,但在这太平景象之下,仍旧隐藏着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男人与女人、汉人与金人、穷人与富人……最极端的矛盾,都积压在这北方一带,不知何时,触而即发。

待到休沐之日,月落星稀之时,徐三料理罢了官务,这才想起后院还有这号人物。她想了想,独自一人,身着常服,朝着后院缓缓行步而去,走了不过百十来步,便到了潘亥如今暂且容身的院落。

夜风袅袅,明月如钩,她一袭裙衫,立于阴阴柳下,抬眼一望,便见那少年坐于冰凉的石阶上,正低着头,浣洗衣裳。为图方便,他将衣袖挽了起来,而在那略显细瘦的胳膊之上,则满是凹凸不平的疮疤瘢痕,也不知他先前,到底受过多少折辱,亦不知他是为何,总不愿屈服于人。

徐三并不急于上前,亦有几分犹疑,不知该不该上前。她缓缓垂眸,似有所思,而就在此时,那浣衣的少年,忽而抬起头来,瞥见了那柳下身影。

少年的视线稍稍一顿,接着又迅速收回。他一声不吭,只低头洗着衣裳,瞧那动作,倒是十分利落,可见从前也是自己浣衣,多半是个穷苦出身。

徐三稍稍踌躇,仍是缓步上前。她沉默不语,在潘亥身侧坐下,并不看向他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良久过后,才轻声说道:“你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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