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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屠蛟的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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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吕清的丫鬟名叫喜儿,喜鹊的喜,女儿的儿,名字很平庸,典型的烂大街,所幸喜儿总还有一点值得人眼前一亮的,善良活泼。

品貌不丑的女都都有善良温柔少与人计较这个通病的,可如喜儿这般满不在乎的阳光,却实在少有,也许在她那颗多愁善感的女儿心中,昔日也曾午夜梦回过和大家闺秀一样的美梦,一个骑着白马的如意郎君捧上鲜花策马扬鞭过来,不出所料,梦终归是会醒的,不同的是,醒了的大家闺秀们是少女怀春满怀对未来夫君的期待的,可谓娇羞;而喜儿……谁知道呢,也许很伤心,也许根本就无所谓,这丫头,叽叽喳喳的终日笑个不停,似乎在和谁比赛一样,吕清吼的越厉害,她就笑的越清脆,叮叮当当在厨房里忙的那叫一个欢快得意,就跟自家的少爷马上就要报仇雪恨了似的。

喜儿清脆的一声大少爷,听在吕清耳里就想大笑,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如他这般的少爷,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也是第一次见过一个少女,勇敢的堪称愚蠢,自己爷孙俩过了一日都是老天爷长眼赏的,她就不怕池鱼之殃,这个呆丫头,以前挺机灵,现在越看越呆。

吕清的脸孔青白色,秋日天高气爽不假,可似乎气压也高了,吕清明显上气不接下气,这种滞涩的气流不畅让吕清越发感觉自己废物了,仇不仅没报了还被对方戏弄了一遍,这本没有甚么,去之前连死都想好了还在乎这个,可练了如此之久,武艺却不见一点增长,这种打击对一心报仇可又听闻小金陵王不知所向的吕清是致命的,他现在心里每一寸血肉都有火在燃烧,谁碰他,难免引火烧身,那些曾经闹上门来的市井地痞在吕清手里栽过。

那一次,吕清一个人面对十二个人,天干之数,吕清没有小宇宙爆发,有的只是死命的认准了一个倒霉蛋,玩命的打他,周围同伴见了该忙过来对他拳脚相向,可他不在乎,继续打,打的那个比他还瘦的地皮进气多喘气少死死咬住牙装爷们硬气,于是另外十一人无奈只能一边打他一边拉开他,吕清也不在乎,即使被拉开了仍旧亡命的挣扎着要过去,玩命的样子似乎那瘦小的地皮刚才玩了他媳妇和女儿一样。

第四十一章屠蛟的渔夫

金陵城西城,在靠近昔日张辽大战的逍遥津处,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不同于一般百姓家用篱笆糊上栅栏勉强做个柴门挡个风就好,而是有一座大大的大宅门。大宅门油光粉亮,红色的漆就跟刚刚流下的血一样,纯粹新鲜的眨眼,能够容许两辆四轮马车并驾齐驱,可最扎眼的却莫过于周围与之相比低矮的一塌糊涂的破陋柴门,再就是那些路过邻居的指指点点,幸灾乐祸悲悯同情都有,不过,主题仍是嘲笑。

宅门真的是很漂亮,绝大数住在这里的金陵百姓都看过,那是只有大富人家才能置办的起的,而且还不是一般大富人家,需要很多钱很多钱数一数二的那种,别瞧不起这扇门,这扇门黄花梨木打造镶金边刻丝镂空的,真卖出去,比一帮子老人一辈子积下来的棺材本推起来还厚实,不是没人打过这座大门的注意,而且还不少人,可都被吓住了,一次被吓住还情有可原,可拉着狐朋狗友助威,一群人耀武扬威的来还被吓住,就真的很不寻常了,当时自然也十分的没出息,直到后来,大家窦娥都不这么觉得了,因为一个连小金陵王都敢刺杀的人可不是疯子吗,疯子可是甚么都敢做的,自己不过是退一步不跟他计较海阔天空而已,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叫吕清的男人真的没打算要命。

一群狼无疑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狡猾凶狠有耐心又有足够的爪牙,与之相比,一只离群的孤狼就威胁小多了,尤其他还受伤了,至少已经不知踪的候弦高是这么想的,他从来不觉得一匹受伤的孤狼能给自己带来甚么威胁,在绝对的力量下,所谓凶狠所谓狡猾所谓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就像是一泡臭狗屎,看着就恶心,所以吕清是从不放在候弦高眼里的。

吕清从来都是个男人,从小到大谁也不曾怀疑过。他有男人的身体,有男人的担当,爱家,拼搏,乃至低眉顺眼卑躬屈膝,可独独没有一些外在性的东西,例如复仇者充满侵略性的孔武有力和不择手段的变态智商。

于是,最具滑稽性的一幕出来了,原来过来群殴吕清的,全改劝架拉扯了,誓死不让疯了一样的吕清挣脱。

再打,自己十一个人难得找来的唯命是从的小弟就真的挂了,那一次,十二个人被吓跑了,他们输了,可吕清也没赢,至始至终吕清只打了一个人,却被另外十一个人差点打死,可如果他敢打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的话,这昔日名贯秦怀誉满金陵的大宅门,就真的要染上主人家子最后子嗣的一滴血了。

不过是耍了一个“一条命换你两只腿”的狠把戏,对吕清来说实在不足一提,对他来说,一切不过是挣扎在死亡线上,只要还在那条线上,庆幸激动劫后余生都显得弱智白痴了。

日复一日,吕清好像一个盲人走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在练武的道上时进时退,进的时候不曾欢喜,退的时候倒满是懊恼和对自己的怀疑对祖父的愧疚,也许只有喜儿那个傻丫头会在旁边大呼小叫,那不是假装是真的惊讶崇拜,吕清很想说一句,我这只是花拳绣腿,错了,是连花拳绣腿也说不上的假把式。玩了个几个月的大刀,也不能像自己的那个街头卖艺能胸口碎大石的大师傅来的好看,至今还是没有到能舞出一片寒光闪烁的刀花的登堂入室的境界。

随便从金陵一个大家挑出来的护院似乎都能让吕清喝一壶的,可那单薄的身体看人的目光,却藏着深深的野性和不甘,还有偶尔发出的低沉吼叫声,那吼声听起来古怪,不仅仅是怒火,更有掩不去的自责。

一名须发斑白拄这拐棍的老人背脊佝偻的站在年轻人前面,面色发青,浑身上下都在筛糠般的颤抖着,透着充盈满溢的死气沉沉,那双老眼也不知昏花没有,浑浊的让人不忍再看上第二眼,以免去联想自己老的时候会不会也如此,鱼白色的眼白早成了惊人的枯黄,不见一点湿润的反光,看自己孙子更是丝毫没有神采,直直的也不见焦距,原来,这是一个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瞎子。

只是倔强的瞎子依旧拄着拐棍站着看着他的孙子,仅仅是站着看戏,对一个月前刚摔了一跤已经八十耄耋的老人来说,每一刻都是在拿自己不多的生命在玩。

“大少爷。”

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随着府前那高高挂起的“吕”字大匾,被小金陵王一脚踩成两半,昔日的金陵第一富的吕家,只剩下风卷过后的那丝残云了,一个要死的老瞎子吕沁,一个不丑但想要嫁个好人家还得准备不薄嫁妆的丫鬟,和一个被逼入绝地的废柴少爷,再就是那扇曾经惊诧了多少人的——大宅门。如今,更像是个冷笑话,邻居们骂的最多的是它,笑的最多的也是它,就连吕清也常常对这这扇当年他自己亲手订制打造的大宅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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